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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雕龙”——超越时代的中国绘画传统研讨实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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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心雕龙”这样的典籍对于当下的中国绘画意味着什么?如何看待中国传统文化对于中国绘画之间的关系?中国绘画与中国人的民族精神又有着怎样的关系?“文心雕龙——超越时代的中国绘画传统”研讨会在上海中华艺术宫举行,这场汇聚了沪上知名学者、艺术家、媒体人等,大家以“文心雕龙”为题,围绕进一步传承弘扬优秀民族文化,研究中国画发展等话题展开讨论,这样的研讨在上海艺术界并不多见。对于何以借用“文心雕龙”为题,中华艺术宫执行馆长李磊认为,中国绘画一直讲究文心,这是核心价值观,雕龙是塑造民族的灵魂,这个民族的灵魂是要超越腾飞的,下一步将就此一主题举办一系列讲座与展览。

 

       舒士俊(艺术理论家)

       当下不少中国画缺少气场气韵

  我以前办《朵云》杂志的时候,最早写的几篇论文当中,有一篇“文论与画论”,“文心雕龙”是最顶级的文论,我这篇文章里面第四部分引用了“文心雕龙”里面八个字,“参古定法、望今制奇”。

  中华艺术宫现在由李磊担任执行馆长,我昨天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华东师范大学艺术研究所所长阮荣春,原南京艺术学院负责人,后来调到上大美院,任上大美院艺术研究所所长,后来到华师大任艺术研究所所长。他本人是山水画家,到上海以后跟民营合作办了两本杂志,一本是八开本的《画院》,现在这本杂志与北京国家画院合办,还有一本《中国传统绘画研究》,听说中华艺术宫召开这么一个研讨会,他非常兴奋,本来他准备今天下午来参加,因为已经有另外安排,他希望我在今天会议上把他心意表达一下。他觉得中华艺术宫是大舞台,这么大空间,它肯定应该是一个面向世界面向全国的大舞台。

  从历史的经验来看,经济肯定会促动文化,以前的扬州八怪,我们以前的海派,都是当地经济特别繁荣,所以带动了文化的繁荣,但是这些年,上海美术不是很活跃,很繁荣,但是现在有中华艺术宫,这个大舞台本身原来是世博会中国馆。全国画家最向往开画展就是北京,北京下来就是上海,但我们现在资源没有好好利用。我个人退休以后做了一件特别傻的事,我喜欢画山水的,就从网上把不少的摄影和旅游网站,挑选山水风景照片,我称之为海选,百里挑一,千里挑一。我很诧异的是,很多名山大川的照片,要用西画画一张水粉和油画会很逼真。但要画中国画,就绝对画不到古代画家的水准,以前像石涛、渐江整年整月住在山里,观看山里云雾,山水的感觉就出来了。现在你去旅游,不可能见到云雾最好的时候,云雾太猛一片茫茫,云雾太淡感觉不到,真的很难。

  后来发现电脑有一个软件,比如晚上景色,可以通过电脑透光,还原为白昼。尤其中国画的空白,通过电脑,我懂得了空白是怎么产生的?空白其实就好像千岛湖,原来在没有拦坝之前是一片山地,没有空白,拦坝以后高的地方凸起成为千岛湖,低洼的地方就被水淹没了,画中这个水就是空的。用风景照来看就是画面最薄的部分。以前用拍照底片,也就是片基最薄的部分,被光打穿了就是空白。现在我通过电脑软件,可以把山水风景照片变出山水画的味道,把英国透纳的水彩画变出山水画的味道。画中国画我们一般只注意笔墨气韵,通过电脑透光,可以发现造化气韵,这不太一样的,笔墨气韵与造化气韵有共通的地方,但是造化气韵有自身的特点,这是不少画家忽略的。

  感谢微信,使我经常见到一些传统大家的贴,像八大、石涛等,我想起我老师陆俨少先生,他说你画树、画山,要画得它转,山水要兜着转。我观察这些画家,他们山水都是能够转的,我后来用了一个名称叫“法轮”,就是气场,我觉得气场太重要,全国那么多画家,尤其很多名家的画,都没有法轮气场,这是很严重的问题,这个问题其实跟我们以前的极左有关,“文革”抄家,现在上海又有几个人,家里有像样的收藏?但老一辈的像是朱屺瞻、程十发都有收藏,他们收藏的古画都有气场,他们耳濡目染受气场感染,而现在很多中国画家没有这个感觉,没有受传统气场感染是重要因素。

 

  邵琦(上海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

  中国画的传统血脉在上海当下画家中是留存的

  什么是传统我昨天也做功课的。我找《古汉语字典》没有“传统”,后来又找了阮元的《经籍纂诂》、《故训汇纂》以及《辞源》,都没有传统这个词没有。传统是现代的词语,与传统相对的那么现代。那么到底什么是传统?今天讲中国绘画传统,到底什么是传统?传统,只是今天的人在谈一个“传统”;在历史上,在中国古代典籍里是没有传统的,所以我们要首先弄清楚传统是什么?

  从字意学上解释“传”是递授,是递过来,你接受,传是一个动作。那“统”是什么?字典上的解释纲纪,是规矩、系统。现代汉语对传统的定义,其实有三层意思,第一层:世代相传的就是传统。第二层是名词,是社会上各种文化,思想、文化、道德,作为世代相传的社会因素是传统,因此中国画就是一个传统。第三层是与保守连在一起的。当我们讲传统的时候,首先要避免一个问题要跟现代对立起来,所谓传统要把很多东西要传下来。中国画的传统究竟是什么?我理解:中国画的传统有两个方面,一方面传统是把某些东西:规制、规矩、纲纪、方法传下来。对中国画而言便是技法,指技巧、笔墨、程式。我们讲中国画传统等,大部分讲的是这个;但是,这是中国画传统的一部分,中国画还有一个传统,如果说,前面一个问题告诉我们怎么画,那么还有一个为什么要画?画拿来做什么用的?这是中国画的功用,那么这个意义上中国有没有传统?现代以来我们所焦虑的,纠缠的,混淆的都在这里。

  现在我们动不动讲创新,动不动讲批判,今天有句流行语:理工科考不进去考文科,文科考不进去考艺术,让这批人批评社会可行吗?现代的艺术教育本身就是技巧为主的,让他们评论社会,评论时代,让他们来批评?我觉得这是勉为其难,强人所难,做不好,就胡来。有些人在上海为什么混不下去?因为上海不太胡来的。因为20 世纪中国传统保存最好的地方在上海,所以,这里有一股传统的力量在抵御他,混不下去跑北京,因为那里有大市场。

  中国绘画的目的,功用上的传统是什么?有没有?有两个。一个是我们说的唐代张彦远《历代名画记》里面说,“成人伦、助教化”,人伦教化是绘画功用,为这个而画。改善社会,提高人的素养,营造和谐社会,这是绘画的功用。从汉到现在一直有这个功能,中国画有这个功能,吴道子画《地狱变相》,看的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就是成人伦,画《孝经图》,知道“孝”怎么做。人伦功能包含三个方面:道、德、义。道,是指:了解社会和了解自然,悟道。其次,是德,中国人讲的德行,有德者得天下,这个“德”是为公众做好事,你多帮人就是帮子孙积德了。第三个是礼,在社会中间我们每个人的成长过程中,怎么在社会中间生活,你要懂得规矩,懂得礼仪,有礼仪就有文化,有教养,这是人伦教化的功能。

  中国画还有另外一个功能:心性修养。这是最根本的修养,从魏晋宗炳《山水画• 序》里提出的“畅神”,到董其昌所谓:“画之道者,无非生机,宇宙在乎手。也就是说可以放眼世界看到最根本的东西,能够把世界最鲜活的,活脱的东西——生机放你手里。艺术终究是可以解决人与自然的终极之问,这是高的境界,这个称为心性修养,这也是中国画传统的一个方面。

  我们在发扬传统的时候,首先要把中国画传统的概念梳理清楚。就官方机构来说,当注重绘画的人伦教化功能,而心性修养是画家自己的事情,我们讲文人画是非常小众的,很少有人需要的。如果把需要大家来做的事情让一个人做就混乱了。大部分绘画应比较务实,做对社会有益的事,这个应该大力提倡,而不是让画家批评政治、批评社会,做一个社会批评家。当代艺术现在已经非技巧化了,应该学的或许是国际关系、民族学、政治学、社会学,然后谈个观点而已。如此下去,我们社会会出大问题。此外,常说艺术跟自由连在一起,我体会自由的本质是自私,没有自私的出发点你谈不出什么自由,所以艺术不是一个自由的东西。中国画最高境界是对社会的认知,对自然的认知,以及对自己的认知,对人的认知。这是我们讨论传统的时候,在弘扬传统的时候,把这个弄清楚。

  19 世纪以来,上海一直是中国绘画的重镇,19 世纪到20世纪几乎全中国重要的画家都来过,50 年代、60 年代以后,慢慢回到各地去,上海的地位非常重要,当然跟当时的租界,战争的形势有关,也正因为是如此,上海有非常开放的心态,各地的画家只要你有真本事,都可以到上海来,上海都承认,都接纳,这就体现出上海蕴含着中国艺术的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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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画传统,在20 世纪,在上海保留的比较完整,这个传统保留下来的是什么?我们知道我们上海非常重要的一些画家,仔细推敲的话就会看到,这个传统是在今天血脉中间留存的。比如说,吴湖帆他什么地方来的?学四王,后来变成自己的东西。陆俨少学四王,重要的大家都从这个口子出来的,吴湖帆很多学生带出来的,四王核心是董其昌,董其昌是上海的根系,要把这个弄清楚。自董其昌提出“南北宗”论以来,所有写中国绘画史的人都没有跳出董其昌的观点。都拿着董其昌观点写中国绘画史,我们今天看中国绘画的眼光,其实就是按照董其昌的眼光来看的,300 多年以来就构成我们一个传统。这个观点对还是不对?可以讨论,但是事实、史实。300 多年以来,很少有人走出他划定的概念。我们回过来看史实,无论是中国的学者,还是美国的学者,全世界所有研究中国画的学者都没有离开这个,这个影响非常深远,也恰恰是这个观点我们才会理解对以心性修养为目标的文人画或者南宗这一派会抬得那么高。

  清代抬高这个是要收拢高层人士为目的,之前如:宋代到明代都是有画院的,画院就是人伦教化为主业的,所以我们要把这个历史梳理清楚。中国画作为中国文化最具有代表性的视觉样式,在今天我们该传承什么?该发扬什么?我们才能有序推进,要告诉民众中国画的传统是什么?民众才会一点点吸纳,我想我们中华艺术宫有这个使命,必须告诉大家,中国画的传统是什么?传统是传下来的一样东西,这个东西很多时候不是一个实体,他是一种观念,他是一种态度,他是一种方法,他是一些规矩,顺着这个去做,我们会做得很好。在国办、中办发的《意见》里面我看到很感兴趣的一条,要对中国的传统做新的阐释,这很要紧;还要设计中国人在重大节日穿的礼服,这就对了。“礼”是穿这个衣服的规矩,画也是一样。慢慢我们如果能梳理清楚,艺术家画家不会那么焦躁,不会那么焦虑了。画家不要有太多的观念,这些有哲学家、历史学家、社会学家去做,你把他们的活抢了别人干什么?所以我想要回到绘画本身,回到艺术本身,不要让它承担太多的,我们社会也不要对画家有那么高的要求,他不应该承担这个东西,不要承担,各尽其职社会就和谐了。

 

  王立翔(上海书画出版社社长)

  拿得出对得起前人对得起后人的研究成果

  谢谢中华艺术宫和两位主持人,大家几次联络,让我有机会参与到今天讨论的当中来。有两个感想:第一个感想,传统文化重新得到重视,是当今中国的一件空前重要的大事。近期中央更是发文,要求全党全社会都来高度重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发展,并将从中华民族最深沉精神追求的深度看待优秀传统文化,从国家战略资源的高度继承优秀传统文化,从推动中华民族现代化进程的角度创新发展优秀传统文化,这都是前所未有的。这样一种国家文化战略,对我们学术圈也好,艺术界也好,都是值得骄傲的。这使得我想起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在冲破“文革”禁锢、改革开放的背景下,学界和社会对中国的传统文化,都有过重大的反思讨论,“国学热”在广泛的社会层面得到响应和传递。今天我们对待国学和传统文化,都有了一些基本态度,与当初及此后长期以来的对传统文化的辨析和研究是分不开的,许多问题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讨论,有的还形成了共识。今天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我们改革开放取得巨大成效,国际形势发生重大变化,国际交流已每时每刻发生在我们的周围,在这种背景下中央从国家文化发展层面再提重视传统文化,其的话题具有深刻内涵和特别重要的价值,非常有现实意义。作为艺术界,要跨学科地观照其他学科,尤其是文史学界在这方面已经取得的研究成果,要极其重视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文献典籍的阅读和研究,真正理解传统文化的要义。我相信这会给我们艺术领域继承和发扬优秀传统,带来众多启示。传统文化是个积累的过程,对传统文化的认识,实际上也个是不断积累、推进的过程。

  第二个感想,是对中国绘画传统的认识、分析和当代实践、弘扬,要脚踏实地、不断取得成果。我期盼看到政府层面也好,个人、机构也好,大家都要沉浸下来,深入上千年积淀起来的博大精深的传统之中,实实在在做点学问,认认真真做点笔墨实践,对承续传统,弘扬传统,起到真真的推动作用。我们是专业的传媒机构,我们将致力发挥我们自己的平台功用。出版社的基本功能有二,一个是积累、固化,二个是传播、发扬。传统文化首先以积淀、传承为基础的,对历朝历代前人的成果,需要梳理,进行鉴别,进行认知,在这个基础上再发扬我们当代的新传统文化,如此构成了整个人类文明史。人类文明史是过往的,也是发生在当下的。我们从这个角度来看,传统文化的概念、现象、话题,脱离不了当代,脱离不了现实。我们要在传统的承续与今天的需求中找到新的传承理念。

  上海书画出版社,是一个比较早创建的艺术类专业出版机构,在以往不断发展过程中,形成了我们几代人的共识,就是要聚焦中国传统艺术,传承弘扬好中国艺术。我们的目标是以书画艺术为核心,以学术出版为制高点,打造具有国际品牌价值的现代化艺术出版机构。多年来,我们对学术出版格外重视,在艺术文献和艺术史研究领域,都起到积极的推波助澜乃至引领的作用。我们举办过多次画史上重要现象和人物个案的国际学术研讨会,出版过多项大型具有积累意义的出版项目。我想今天来讨论继承和弘扬优秀传统,一定要有深入传统的勇气,刻苦专研的研究意识,要拿得出对得起前人对得起后人的研究成果。

  刚才发言的几位都是卓有成就的画家、学人,都提到了很多关于历史上关于中国艺术的论说,提及了在中国画发展过程当中一些特殊现象,这里面包括技术层面、思想层面、文化层面的,古人都有大量著述。古人给我们留下了大量的经验和认知,进而形成了共识和传统,故而我们首先要化苦功夫,先行去学习和承续传统,一定要学到我们正脉的传统,需要高度重视学习与艺术有关的文献典籍和经典作品。其次,我们要在新的历史背景下研究怎么化古为今,怎么利用现有的条件、视角,现有的方法论进行我们当下的研究。学习和研究是我们从事中国画艺术工作者的责任,但现在的普遍现象,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重视创作轻学术研究。我从一个出版人的角度来讲,更希望看到我们理论工作不断有成果面世。陈翔兄讲中国画的传统绝不仅仅是绘画本身,我非常赞同。中国画是个复合型的概念,从这个角度来说,它涉及中国画家,尤其是文人画家的精神世界,它与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内核有着无法分割的关联。我们必须去认识并传承这些内在的文化精要,并在当下产生接轨中国艺术文脉的新传统。这需要理论,需要实践。我们期待这样的成果,期待在当下如此好的条件下,早日出现并达到具有高峰意义的成果。作为专业社,我们愿贡献我们的传播力量,让更多专业内和专业外读者,让世界范围的读者来共享大家的成果。

 

  江梅(上海油画雕塑院理论家)

  让今天的人发现与欣赏传统很要紧

  前面各位专家、老师对什么是中国文化的传统,什么是中国画、中国绘画的传统以及传统与时代的关系,传统在不同历史阶段尤其近代以来所面对的各种问题以及为此而生成的各种解决办法与相关具体实践等等,都作了很好的阐述,我听了感觉收获良多,也很受启发。

  我的发言还是想围绕着本次座谈会的主题。我想先作一下解题,因为我觉得“文心雕龙——超越时代的中国绘画传统”这个题目特别大,而且这样一个题目本身所包含的信息很丰富,题内之意、题外之音,内涵外延,意味都相当复杂深厚。

  “文心雕龙”,这是很厉害的一个词,是中国最早的一部系统性阐释文学理论和评鉴标准的经典著作的书名,这部著作里涉及到的诸多关于创作思想和方法的内容对后世的影响如此之大,不仅是在文学领域,对艺术的品评也产生很大的影响。

  一般而言,“文心”是指品格、境界,是属于形而上的范畴,“文心”追求的最高境界就是“道”;“雕龙”是指创作的方法和技艺,相对应来说是属于形而下的范畴,是对精湛的创作技艺的要求。“文心”与“雕龙”合在一起就是“道”“器”合一,天人合一,二者相合在文学艺术上就会成就一种和谐与完美的理想形态。所以一下子看到这样的一个题目,我会感到这个里面有一种发大宏愿的意图。

  而“超越时代的中国绘画传统”,作为副标题点出了今天具体所要关心和探讨的内容,即是“关于中国的绘画传统”如何超越时代对当代人的精神、文化以及生活产生影响、发挥作用。这其实也是一个很大的题目,对于中国文化人来说也是代代都要谈的问题。

  古人谈传统,那是必需的,但他们是在一个稳定的古典的文化系统、文化语境中谈,就像是一棵树的成长,经历春夏秋冬、四季轮替,不断生息,流传非常有序。

  近现代人呢,是在一个大一统分崩离析、文化充满了断裂、冲突以及交融中谈传统,传统的面目在不同阵营的人看来可能完全不同,态度也各异,爱之、恨之、爱恨交加之俱有,并因此而形成各种派别与阵营。但当时这样的一种必须要针对传统的历史情境,其实也从另外一面反映出传统的能量在当时依然强大,它担得起当时求变求新主流下作为挑战和冲击的对象这样的角色,不仅没有被击溃,而且仍然产生了一些在在近现代史上卓有成就和影响的中国画大家。

  到今天,我们当代人则是处在一个更加多元化、全球化乃至碎片化的社会环境和文化语境中,视野所及,传统充其量只是其中的一个部分,它不再像过去那样对人的精神世界以及世俗生活产生这样那样的举足轻重的影响。因为今天的人们面对着很多样的选择。在今天这样的大部分人们对传统的认识支离破碎的现实背景下,人们是否必须要选择“中国传统”这个选项呢?很难说。

  但是我想如果人们真能认知到传统的好处,认识到传统文化、传统美学的博大精深,体验到它的美妙,并且理解拥有这样的精神世界或者说文化生活、艺术的人生是一个人生命中的幸运、福分,是人生的一份额外的美好的馈增,那么我想他会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

  所以,怎么让今天的人能够比较容易地看到传统,发现传统,进而再认识以至欣赏传统,很要紧。在这样一个基础上,谈传承与创新,就会有真正的、扎实的基础,才是将对于优秀传统的研究与传承以及将其当代化的各种实践置于了一个对的、顺的文化环境、艺术语境乃至社会语境之中。而要让传统在今天的人们看起来具有吸引力、充满魅力,这就是艺术工作者的工作了,从创作实践、艺术研究到各种教育推广,有大量的工作都需要有效地去开展。

  所以,今天探讨的主题“文心雕龙——超越时代的中国绘画传统”,我觉得很有意义,同时也很有意思,这个讨论的主题既提出了一个美好的艺术愿景,同时也很有现实的意义。

  一方面“文心雕龙”的提出,一下子把所谈的传统这个格定得很高,气局也大。可以说把一千五百多年前就总结出来的关于中国文艺创作评鉴的一个最高标准拎了出来。这个标准今天看来依然有其价值,依然可以作为评价作品的基本标准。只不过今天我们不一定使用这个词,而是用其它带有时代色彩的语词来替代,如“张力”“气质”“格局”“媒介、材料的研究、运用”之类。而“超越时代的中国绘画传统”,既然要超越时代,那么这个传统中一定要有具有时间的超越性或永恒性的因子?作品里一定要有能打动或感染一代人心灵的东西,要有对他们的世界——既可以是精神世界、心灵世界也可以是世俗生活的世界产生积极影响的东西。比如说,中国传统绘画的美学要能给今天人带来的独特的甚至是不可替代的精神享受,甚至是生活方式上的享受。这样,我们的传统在今天才能够有真正的生存和发展,才会成为今天人们生命经验中的一个重要部分,并且这样的生命经验是可以作为基因遗传给后一代人的。果真其然,“超越时代的中国绘画传统”就不再是“老生常谈”,而是具有生命力的一种真实存在。

  能够真正起到社会效应。

 

  吴林田(画家)

  好的艺术一定是植根于自己的土壤里

  民族自信就是生活方式和文化方式的自信,中国人两千多年一直在绢素和宣纸上画,这不是个社会变革可以革掉的,国人还是用筷子自如,刀叉用得再好也不如欧美人自如,西餐吃得时间长了肠胃吃不消。当然,民族自信不等于民族自大,怎样建构好自己的民族绘画,也要了解到人家在干什么?我前年过年在巴黎看基弗大展,今年在德国看表现主义以及荷兰伦勃朗和梵高的绘画,走多了看多了越来越感受到搞好自己事情的重要性。我今天的主题是,最好的艺术必须有自己的土壤,这片土壤如何会产生这个艺术?不是说我们好西方不好,西方不好我们好,一谈到传统和当代话题,我们的观点就会偏激了,这是有问题的。这几年习惯去欧洲看展,与中国的蓬勃向上比,感觉到欧洲确实没落了,从人的状态,包括整个社会环境,真的是没落了,但是我们要学习他们什么呢?他们不管经济好坏始终对艺术的尊重,他最好的建筑最好的地段,都给艺术了,都给宗教了,教堂是最好的,博物馆造得最好的,周末人流最多的就是教堂和博物馆。我们应该学习对文明的尊重,社会文明讲规矩,文化艺术才会好。上次在朵云研讨会邵琦一直强调规矩,规矩是非常重要的,你不讲规矩,你所有的创造是没有依托的,就像风筝飞的再高但飘走了你能创造什么?

  刚才陈燮君先生说传统是要活起来、传下去,活就是创造属于时代的东西,传不是生搬硬套。传统是一个个优秀的艺术家、一幅幅优秀的作品组成的,不是一成不变的。每个朝代,晋唐宋元明清一直到现在,传统一直在鲜活的运动。鸦片战争以来国运不济实在没有办法,许多探索实践好多是盲目的、亦是被迫无奈的选择。我们的经济起来了,国家现在倡导要弘扬传统文化,这是非常好的事情。每个时代都需要属于时代特征的艺术,但是创造从来不是旱地拔葱,创造与历史发生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脱离历史的简单创造从来都是昙花一现。

  当代水墨30 年前觉得很激动,有新的艺术样式出来一开始很激动,但三年前再去看这一批作品,看不下去了。最好的新应该是历久弥新的新,而不是昙花一现的新。我说最好艺术作品的基础是耐看,优秀经典传统绘画就是越看越有感觉,画挂在那里几百年还是一幅好画,有些打着创新旗号的绘画,放在家里放半年可以的,三年可能不想看这张画了。所以还是建议大家多去博物馆,就是号召向经典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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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贬值的缺乏生命力的创新的繁荣是虚假的繁荣。我们再看董其昌为什么在美术史受到如此礼遇?和他寄托于整个中国人文系统的作品有关,和他的笔墨修养有关,董其昌是尊古的楷模,但他的画我认为不是一味摹古,董其昌的传统山水画的集大成者,他和黄宾虹差不多,把美术史山水画系统融洽为自我。我们这个时代也有这样解构经典为己任的画家,萧海春先生是一个。

  尊古实际上有要求的,尊古不等于一味模仿,意味着你这个人必须学养深厚,你对美术史充分了解才行。四王以拟古为高,虽机械地承袭了董的理论,现在看来,水准还是高于同时代的许多创新者。看四王作品,要看量,最好和四僧及其他清代画家一起看,高下立见。四僧图式上脑筋动得多,但从绘画性涵量来看,许多画是不及王原祁、王时敏耐看的。图式降低了赏画者的门槛,但笔墨确实千古不易。由此,尊古拟古到一定深度个性化的自然流露算是有价值的作品。

  一味强调图式风格降低了观赏者的门槛,尊古拟古到一定个性化自然流露就是非常耐看的作品,每个人都有个性,过分强调个性的个性是单薄的,在共性里发生的个性是醇厚的个性。西学东渐的林风眠、吴冠中,林风眠笔下的人物,脖子很长,法国巴黎肯定去过了,林风眠笔下的人物如果不是仕女,就会有抄袭莫迪里阿尼的嫌疑,笔下的山水如果不是江南乡村,和印象派套路别无二致,一本土就会有撼人的力量,可见本土性是多么重要。不与本土传统发生关系的当代艺术几乎毫无价值,当代艺术家已经在考虑当代如何与传统发生关系是近年中国当代艺术的进步。所以许多人在画太湖石,许多人在画明清家具,许多人在画旗袍女子,也有人用烧过的宣纸盖住笔墨纤弱的山水,搞的人多了就庸俗化了。从概念上去解决问题的是当代艺术家的特长,也很容易在短期内取得他们需要的效果。但一件作品一旦放在时间的长度、历史的高度来衡量,在狭隘领域取得的成功便不足挂齿。

  个人还是比较欣赏那些沉浸在传统里的人,他们可能一辈子也出不来,但把传统作为一门学问一生去修行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进去是必然,出来从来就是偶然,至于打进去打出来这种过于激进的话其实完全不必考虑。几十年来,环顾四周,你有没有发现,在浩瀚传统里做书虫的远比雕虫小技的所谓创新者有价值。

  艺术必须生长在自己的土壤里,可以有各种外来营养,但是土壤必须是自己的,这就是本土性。日本也出了好多好的艺术家,但是它好像总归没我们的大师到位,我们到辽博、故宫、上博你去看这些画,你觉得艺术肯定是植根于自己土壤里的。比如看到太湖,自然会想到倪云林,他的画只有在这个地方可以找到灵魂。你看太湖一片迷蒙之色能有巴比松画派、印象派那种对比强烈的而有色彩的东西吗?肯定没有,太湖就是一片渺茫,平坡、石、树、水融为一体,这就是倪云林。有一年去太行山,深山一看,李成、范宽就在这里呀。如果陆俨少不到四川就不会有他的陆家山水;陈子庄对巴山蜀水的自然产生了感情,再加上他原来的笔墨训练,因此成就了陈子庄了。日本画家东山魁一,到太湖写生时带了很多颜色,樱花牌的颜色很好,但是他就是派不上用场,用排笔画太湖总是不伦不类的。像倪云林对一块石头的反复皴擦,就能体现中国文化中的物我两忘、天人合一的这种状态,这点欧美人很难做到。

 

  张立行(《文汇报》文艺部副主任)

  现在要把一些缺失的东西捡起来

  我是觉得今天讲的中国传统文化,一方面不要非常狭隘,但我们融入世界久了,整体来说,无论从政治、经济、各个方面都起来了,现在我们还要把一些缺失的东西捡起来,我觉得中央《意见》里面,包括传统文化方面,各位也讲了,实际上创新也好,传统也好,这个标准就是好与不好,没有传统和创新的,比如萧海春老师刚开始不是搞传统的,但后来又回归传统,不是一开始就是传统,肯定有更高层次的回归,我想他对传统的理解,肯定真正看到了传统的一些精髓的东西。但是我们现在很多人,一开始接受传统的东西却看不到里面很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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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我改了一个稿子,讲电视剧历史正剧,现在很多悬疑穿越剧,但这里面还是有一部分是拍得比较好的,比如历史正剧里面,“大明王朝”和“雍正王朝”拍得好的,是优秀的精品,当然有好也有不好的,我觉得在文化上面没有谁高谁低的,这是一把尺,我很欣赏吴林田假期经常到国外走走看看,一定要有参照性。

 

  吴孝明(上海市文广局艺术总监)

  要把美术的生产力释放出来

  没想到今天这个会议这么学术,我也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本来想早一点走,但是感觉很好,就多听一会儿。中华艺术宫用这个主题,用优秀传统文化的概念,用“文心雕龙”四个字举办这样的座谈会,希望进一步深化,推动上海的美术创作。刚才各位老师、各位艺术家的发言,其实也代表了当下我们美术创作工作者的一些深刻思考和想法,特别是对未来的一些探索。大家也思考了一个问题,我们从哪里来?我们要到哪里去?这个给我们提出很多课题,我们怎么来进一步传承传统文化?怎么面向未来做一些我们海派美术创作应该做的工作,这是传递给我们的一个信息;第二,上海美术家的文化自信极度高扬,文化自觉极度点赞。

  我趁今天的会议通报一下,我们接下来未来对美术创作工作的思考,特别是上海市委宣传部、文广局,在昨天出台了一个2017 年第一期创作项目申报,我刚才与陈燮君老师也在讲这个事情,为了更好的推动未来美术创作工作,我们从政府这个角度看,到底杠杆在哪里?前一段一直讲要解放艺术生产力,但是我们在生产关系上注意得太多,在生产力上注意得太少,我们现在要在调整生产关系的过程中间进一步来提升文化生产力的发展,怎么把各位老师的艺术个性释放出来,为这座城市服务。海派美术发展到今天,应该说是这座城市抚育了海派美术的发展,但是我听了大家的发言,艺术家们用海派美术抚育了这座城市,他们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足,其实不满足就是我们的一种态度,不满足就是我们对当下的一种思考,我不是搞美术出身的,但是我们从小接受的这些教育还在。

  我感觉美术不是圈里的美术,是要把美术的生产力释放出来,从圈里走向圈外,让更多人热爱美术,才能投入美术。我们现在在美术创作中重点聚焦了七个方面的题材,要求艺术家们关心和关注的美术创作重点选题题材:1、中国梦的主题;2、爱国主义的主题;3、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项目;4、重大革命和历史题材的项目;5、上海特色题材的项目;6、文化走出去的项目;7、青少年的题材项目。

  今年是建军90 周年,明年是改革开放40 周年,后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70 周年,2021 年是我们建党100 周年,作为上海这样一座城市,上海美术工作者在这中间一定要有所表现,特别是2019 年第十二届中国艺术节将在上海举行,有一个美术书法摄影全国大赛也在上海。所以从今年开始搞了个孵化机制,大家先报选题,选题报了以后,经评审委员会评选以后,我们先会给一笔孵化资金。我们从画中来,最后走到画中去,我们要从大自然走向画中,从画中走向大自然,要有几个来回,像书法一样的,先从生写到熟,再熟到生就难了,我们要由生到熟,熟到生的过程。这个过程既是修炼也是历练,这个孵化项目给了以后,我们有直通车,一旦选了以后有创作经费、配套资金跟进,我们通过时代风采,好的画我们要收购,将来从初端到终端解决了为谁画,怎么画,未来到哪里去?接下来在“十三五”中,上海提出要打造百部文化精品,这里面,美术这一块,估计会数量不少。

  接下来的落脚点,要落在文化自觉上,要有好的作品上。将来我们希望中华艺术宫做成一个新的平台,联络艺术家新平台,这个既是桥梁又是平台,把艺术家黏在一起,我希望接下来推动做联盟,成立上海市美术创作领导小组,来很好推动这项事情,把想法落地实在地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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